积极推动我国城市设计的实践与研究
吴良镛
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两院院士、中国建筑学家、城乡规划学家和教育家，人居环境科学的创建者
1. 中国古代城市 设计具有优秀的传统
中国古代城市建设中，城市规划与城市设计是统一的，进行城市布局的同时，也为建筑群的布局奠定了基础。无论城市或建筑群布局，既有一定的体系、形制（例如以方格形为基础的街道网体系，以四合院为基础的建筑群体系等），又可随机变化，即在具体技术方面，例如选址、辨方正位、确定轴线、拟定路网、公共建筑定点等，都能因地制宜，参差变化，做到了规划与建筑的统一，功能与艺术的统一，人工建筑与自然的统一，建筑、雕刻、绘画、园林的结合等。在世界城市史上，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可惜在这方面系统的理论总结非常不够，就连相当于《园冶》那样总结园林设计经验和理论的城市设计专著都没有，这是非常可惜的。
到了近代，由于时代的急剧变化，西方近代城市规划的传人与中国城市传统形制的解体，总的说来，基于我国近代城市的半封建半殖民地性质，对在城市建设方面古代的优秀遗产，也并没有很好地继承和发展（这是需要－个去粗取精和再创造的过程）。对近代西方城市规划的经验，缺乏系统介绍。建国后我们接受了苏联的一套方法，习惯于城市建设的三阶段做法：总体规划，详细规划和修建设计，并且到今天仍然基本在沿用着。城市设计这个环节，经验较缺乏，力量很薄弱。当然这不是说我们对此毫无实践或全然没有人才，老一辈的规划家、建筑家在一些城市中做出了卓越的工作，中年同志也做了大量工作，正在投身于新的探索。但从全国来说，完整的系统的研究，十分成功的创作成果仍然显得单薄，这样提出问题，并非妄自菲薄，而是为了说明城市建设的实际和积极提倡城市设计的迫切性。同时还应认识中国现实问题的特殊性与复杂性，例如众所周知的人多、地少、经济落后，反映在城市设计工作最棘手的问题就是人口密度与建筑密度问题。即以北京旧城来说，有些居住街坊的居住面积竞超过1.5万平方米／公顷，我们的高密度与西方一些高密度几乎不是一个概念。而机械地简单套用高层建筑的方式，后患无穷。如何发挥社会、经济与环境效益，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至于城市建设各种洁规的制定，规划设计工作的群众宣传与社会参与问题，就更多了。所有这些，国外的经验需要借鉴，教训应引以为戒。我们还应当立足于创造。
2. 从提高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的质量，看发展城市设计的必要性
目前全国各城市的总体规划进展很快，全国有289个市，其中大城市48个，l0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有20个（1984年资料），现在这20个城市的总体规划都已经完成，属于报国务院审批的37个城市已批准了29个，据我所知，今年（时为1984年）各地的城市总体规划工作大体告一段落（有的待批）。现在非常需要进一步提高城市规划工作质量，一方面从宏观上对城市进行综合研究（包括从经济、社会和建设的发展战略研究等）。今年（时为1984年）年初，中国城市科学研究会成立了，希望逐步开展多学科的研究工作。但从另一方面看，需要开展下一个层次的规划与研究工作，如有些城市在从事分区规划，我个人认为分区规划还属于城市总体规划的一部分。对大城市来说，相当于次一级的城市总体规划，是对城市总体规划的充实、增订和深入。尽管对此看法还不一致，但这种工作还是有益的。至于如何开展详细规划工作，这就很值得商榷，我看到某些城市的详细规划作法，对一些规划目标和指导思想等问题，研究或表达得并不深透，竟将整个地区的房子都排列出来，是不是很必要？令人怀疑。因为一旦其中一个关键环节有了变化，就未必能按原规划进行，以后就全乱套了。究竟应当怎样进行详细规划，需要进行专门的讨论，从而制定出更有效的规划程序。但是城市设计却是个灵活而较广泛的学术概念，既可以是大范围的指导性方针原则，为较小范围的设计提供依据，也可以是很具体的规划设计。它是多层次的－一一区域的、城市的、街区的，等等，不同层次的城市设计其详细程度不同，内容也无需一致，关键在如何解决实际问题。
城市设计工作如果能够得到加强，也会有助于建筑设计质量的提高和建筑创作的繁荣。当前的建筑设计理论或实际问题都很多，思想也比较活跃。建筑风格的多样化问题，继承发扬民族传统问题，历史名城与文物建筑的保护问题，现代化问题，风格的地方性、民族性与时代性问题等，我想，我们如果能把建筑的概念从个体建筑中解放出来，而从城市的整体来考虑，从城市文化的角度来考虑，从人文方面来研究城市形态，从社区与城市设计的角度来提高生活质量和城市美学质量等方面考虑的话，那么我们的共同语言就多了，解决以上这些问题的途径（包括建筑思想上与设计技巧上的途径）也许更宽广了。
城市设计的工作是承上启下的，承上一一它把上一层次的规划更好的落实，具体化，城市发展的战略，土地利用的战略、公共绿地、交通的政策，公共投资政策问题一一能够更进一步地得到落实；启下一一它为个体建筑设计提供条件，有助于整体地考虑设计问题，井启发构思。因此它是提高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质量的重要环节。当然，美好的城市的形成一一还要由具体的优秀的建筑设计与园林规划设计去完成。这是不言而喻的。
根据我个人的体会，一个好的总体规划方案（无论城市或一组公共或居住建筑群），甚至是很有特色的规划方案，如果没有精湛的个体建筑设计去实现它，也是落空的，缺乏神采的。这好比一幢好的建筑设计如果细部粗陋，同样会令人感到乏味。因此当我们强调城市设计时，不能降低好的建筑设计的作用，应当强调的是，城市建设的各个环节都非常重要，需既从战略上，又从战术上，将关键的问题把握好。
至于在规划实际工作中，城市设计工作由什么单位来做，城市规划工作程序如何进一步加以修订和完善，在建筑教育中如何加强这方面的修养，积极培养专门的人才，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当前我们的建设实践巳步入新的阶段，促使一些重大问题尽早得到解决，已经刻不容缓了。
（文章来源：《城市设计》2014#0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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